许倬云教育十日谈｜纸上分数是个悲剧，害了几代孩子，还会继续害下去

美国的家庭教育是缺失的

都市化之下人是寂寞孤独的

那么还有科技的发展，我想我们也非常注意的。全球基本上都走向都市化。中国的例子最显著，20年间农村几乎是被铲掉了。但现在偏远山区里面也是农村，其他地区基本上都是都市化了，都是小区，高楼大厦了，小区生存环境的改变是大事情。今天的孩子跟自然的接触，没那么亲密，因为他成长在水泥路上，他走在轨道旁边的人行道上，它的交通工具是不同的车辆或者电梯。完全不同于过去了，过去在邻近的小社区，是很容易开了门就见面了。现在每个公寓基本上是关着门的，所以这也造成了学习上有很大的困扰。这孩子们在社区里面的关系，本身变成复杂而难以解决的问题。

每个小区可能有它本身独特的色彩，每一家庭站到小区里面，彼此互动的关系也有它特殊的地方。总之在都市化之下，人是寂寞的，人是孤独的。于是教育本身是个体走向群体一致性，全体共同体的一条路了。这个共同体的道路变成寂寞的途径的话，这个是需要跨越的很大的难关。

在学校里你可以有朋友，但是家庭门一关，隔壁邻居就不知道谁了。我觉得这一点，中国既然有小区观念的存在，小区本身应该规划，孩子们跑来跑去的地方，孩子们可以交流的地方，大人也可以交流的地方，互动的地方，这个才能够让他把过去社区的亲密性找回来。社区亲密性对于孩子非常重要，他感觉到社区亲密性的时候，等他长大了，他也会帮助社区的建设——不是个关门闭户的状态，社区是邻居互动。所以这部分我感觉到也是今天教育非常难的事情。

纸上的分数害了几代孩子

我们现在存在一个比赛，过去你是比中学、考大学。比如一个本省的中学考试，考本省大学，现在要考重点大学，还要考留学。这个留学每次考试还要补考，换成分组织做笔记。分数变得足够重要。分数号称是客观的，其实是一个不客观东西，它是非常主观东西。所以这一部分难关便使得大家为了分数而奋斗，为了抽象的分数，而不是为了得知识本身的内容，而是为了这个数字，这个也是非常错误的事情。

但中国已经走了这条路。过去留下了遗憾，过去科举制度留下的遗憾，凭考试得到功名、得到地位。今天考到好大学到到留学，每一个关口通过，人生的境界、你预定的命运就可以不一样了。这个社会地位、事业等等都用分数来代表，而不拿社会地位本身——分数后面的真实性，这个人值不值得尊敬？不是因为他是某个大学毕业，不是因为他是某个国回来的博士。不去看他人格是否值得尊敬，被外在的标准扭曲了，这个是很大的错误。

我们在旁边看得着急，但是国家整体走的方向，我们谁也无法改动它。因为什么？家家户户的家长们，都在过去科举的魔怔之下。过去是得到了一个功名上去，前途一辈子就定了。今天似乎是考上大学命运全都定了，请大家不要忘记，进了某名大学读不下来，变得是精神上受了刺激，甚至是生了病的这种例子太多太多了。出了国都不一定，流落在外面不知怎么办的留学生太多了。

这种事情家长们要负点责任。家庭教育里面家长要负起责任来，拿着分数评判孩子的观念，要矫正过来。家长自己不矫正这个观念，孩子不能矫正。重视教育培训的内容、成果，而不是教育出来考试得到的成绩。

我完全完全理解，家长反问我一句：许教授你是90岁，你老早过来了，你在说风凉话。因为我能说这句话。幸运是我没有跟人家比分数，我是很长一段时候，高中以前没有上过学，靠自己家里随机教育学到一些东西。跟着爸爸他看书，他能够看看——你看看这一段？所以我确实是没有资格批评家长们对分数的重视，对各科的重视。

但是我提醒大家一句，你可能无形之中拿着分数观念，拿考试观念拔到一个太高的地位。这个是今天，刚才我讲的社区小区里面关门闭户，但小区里面有比分数这样的情况。都市化以后，小区里的人也不见面，孩子们也不能够在自然之间、在在草地上跑来跑去的跟人交朋友。

所有比较的都是一张纸上的分数，这个是一个教育上很大的一个悲剧。害了几代的孩子，还会继续开害下去。